跋山涉水。大熊猫
□谭楷
六
“干杯!说爱干杯!不容AG超玩会入口”在大呼小叫的易下祝酒声中,我悄悄离席,大熊猫脚下开始发飘。说爱我知道,不容再不走,易下就要“乱扭秧歌”,大熊猫出洋相了。说爱
40年前,不容胡铁卿就给我打了招呼,易下走进林区,大熊猫千万别说会喝酒。说爱林业职工很豪爽,不容不把你灌得四脚朝天不会罢休。
在平武王朗,被王汝林局长和“戴牦牛”灌醉过一次;
在宝兴蜂桶寨,AG超玩会入口跟杨本清主任拼酒又打赌,印象深刻……
还有一次大醉,是2015年4月,在陕西佛坪。
杜鹃声中的四月,总是让人怀旧与思念。雨后初晴的一天,我和几位朋友颇费周折地走进了秦岭深处的三官庙,去为长眠在那里的曾周扫墓。
三官庙属于陕西佛坪自然保护区。由于不通公路,我曾两次走到凉风垭,因大雪封山,只好爬上瞭望塔望“庙”兴叹。这一回,经过三个小时骑马和攀爬,我们汗流浃背来到三官庙保护站。
刘小斌站长热情地接待我们。这位中年壮汉已经在野外工作了27年,是保护站的第6任站长。听说我们要为曾周扫墓,他便提起一把砍刀说:走吧!
粉嫩的野樱花,淡金色的山茱萸,刚出红骨朵的高山柳,还有不知名的野花,随便砍几下,一大把秦岭春色就是斑斓的花束。
从保护站到曾周墓地,约六百米。整整30年,为曾周扫墓的愿望,在我心中深藏了30年!
曾周从北京大学生物系毕业后,刚考上研究生,便跟随潘文石教授来到三官庙,为了跟踪大熊猫迷了路,摸黑夜行时在三星桥附近坠下百米深崖。他的手表碎了,生命停止在1985年4月17日20时10分。书包里,有刚拾到的熊猫粪团,笔记本刚写下:4月17日,黑梁沟有巴山木竹分布……21岁的曾周,实在是太年轻了,一切才刚刚开始,又戛然而止。
我们献上花束,向曾周默哀,敬礼。
我对曾周说:曾周,我们是从未谋面的忘年之交。你献身的大熊猫保护事业,已经吸引了众多年轻人参与。看到勇往直前的年轻人,我总要想起你……
扫墓归来,在佛坪县答谢刘局长、党科长。我们带来了烈性的川酒,一下子点燃了胸中的大火。
我回忆起1986年,在汉中召开的全国保护大熊猫大会上,见到过曾周的父亲。他曾被错划为右派,艰难地独自把曾周养育成人,并成为北大研究生。我不敢看他的眼睛。那是一双泪水干涸,痛苦到不知什么是痛苦的眼睛。
党科长说,曾周的父亲曾几次来到三官庙扫墓。最后一次是二十年前,由张陕宁和他陪同,爬上三星桥附近的陡坡,在曾周断魂之处伫立。张陕宁紧紧挽着老爷子,生怕有闪失,哽咽着说:“老爷子啊,你要节哀。”他却挣脱了搀扶的胳膊,双手拱成一话筒,对着大山喊道:“周周,爸爸来看你了!爸爸老了,以后就来不了啦!”
党科长,说真想不到,一个瘦小的老人,发出那么洪亮的声音。群山在呼应着,把老爷子的喊声传得很远,很远:“爸爸老了,以后就来不了啦……”
讲着讲着,党科长就落泪了。一下子,引起我们全体“泪崩”。
不经意,我又说起了郑明全——
若说曾周的路刚刚开始,四川瓦屋山的郑明全已经渐入佳境。这位毕业于合川水产学校的青年贪婪地吞咽知识,勤勉地工作,刻苦攻读外语,在瓦屋山张村,他采集到一个蛙类新种。
1999年12月2日,郑明全为了收集熊猫粪便,深入瓦屋山腹地“迷魂凼”,由于气温突降至零下16℃,在大风雪中,他和向导都迷了路。与风雪搏斗了两天后,郑明全执意让向导独自先走。他说:你不要管我,快冲出去,也许我们还有救……12月6日,当人们找到他时,他早已冻成一尊雪人。郑明全的生命永远冻结在33岁。
那一年,在动物学会的年会上,幽默风趣的赵尔宓院士说到郑明全,脸色陡变,竟老泪纵横,唏嘘不止。他宣布,将郑明全采集的蛙类新种命名为“明全蛙”。
“干杯!干杯!”佛坪之夜,我们的眼泪是滚烫的。
相比佛坪之夜,那一杯杯盛满了悲壮之思;在雅安之夜,这一杯杯充满了豪迈之意。
我的手机铃声不断响起,新老朋友都在找我:“谭老,我们要给你敬酒,你跑到哪里去了?”
我回复:“对不起,我醉了。”
其实,按酒量,我还能灌下几杯。但是,我还得留下一丝清醒打开电脑,在键盘上跟踪大熊猫守护者的足迹,记下他们的故事。从1980年采访胡锦矗开始,快40年了,他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。